衔尾蛇的故事
事情突如其来地开始。某天上午,我和L相约在每周四晚上七点半联络,“因为世界建造于上星期四”。L声称自己在一次阑尾手术后失去了痛觉,我觉得很不公平,好几次暗示说我也要失去些什么,L大声说:只要你索取!只要你坚持索取一切!我就笑作一团。类似这样的联络。
我们终于成为有任务在身的人了,至少我认为绝不可以怠慢。上个月,我亲爱的无神论朋友来信说:你知道吗?上帝存在于人和人之间。信封上贴着一九四几年的铁路纪念邮票(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)。我回信说:时代让上帝臃肿。我把这段通信告诉L,L努力装出一副不太懂的样子,不幸被我识破,于是他无奈地说,也可以让渡主体性,只要我们愿意。我立刻回敬道,那也太小瞧我了。
L隔日告诉我,昨天半夜他被烟雾报警器吵醒,整栋楼的住户都被疏散到附近的空地上。赶来的消防员冲进楼内,却始终没有找到明火。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两遍,也就是说,他独自一人在十二层和一层之间的楼梯来回跋涉了两次,看到了明明暗暗的眼睛,毛毯、睡衣、拖鞋、发带、电子屏幕。他渐渐理解了这就是人类,被虚实不明的缘由驱赶着,在睡梦里,在睡梦外。可以了,我说,我让他不要小题大做。L争辩道,不可以吗?人怎么可能无视这些真正的命题,真正的庞然大物。我遗憾地看着他,我不知道,我默默地想,我只有眼泪,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。
对话就这样沉寂了半年。有时我从睡梦中惊醒,在梦里,我向人们介绍完全错误的电影情节,目睹与我无关的暗恋水落石出,实验室里欢呼声不断,墨西哥城内失踪的女性身体从天而降。我也说过我想成为记者,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幻觉,如今人们不需要事实。我的问题是:接下去还有什么?如果大家都这样穷追不舍就好了,L说。如果大家都咬住自己的尾巴就好了,我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