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日的条条条条

——献给最可爱的小狗 Kleina

临近傍晚房子突然跳闸,三秒后电力恢复,灯泡和冰箱重新嗡鸣。降温不到一周的秋天,树叶开始掉落。半小时后,她把邮箱页面一个个关闭,很多是重复打开的草稿,重复的落款:谢谢,最好的,谢谢,最好的。今天就到此为止,她想。然后房子再一次陷入漆黑。这次灯没有再亮起来。

她起身去厨房找一点果腹的东西。莱妮从书房走出来,拆开一袋薯片正吃得清脆。我可不敢打开冰箱,莱妮说。她心里一丝害怕也没有,为此她感到非常高兴。人们总是抱怨这个抱怨那个,却不会真正去解决问题,莱妮说。下午只是一场小雨啊,她想。她还想到几个月前曾向室友抛出类似的问题。本市大部分电力设备暴露在地表,室友解释道,也许是风又把电线吹到了地上。一切都很老了,室友说。于是她们坐在车里渐渐习惯那些没有烛光的夜晚。莱妮在厨房里翻出一盒蔓越莓干,她上前拿了几颗。紧接着她们动身去巴斯特家。巴斯特的两位朋友坐在餐桌对角专心切各自的牛排。一条跛脚的狗从阳台叮叮当当地冲过来,全心全意的友好派头。这是安娜贝尔。这是莱妮。这是迪。这是弗兰克。这是梅尔。她蹲下来和安娜贝尔问候。

海莉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。电力没有恢复。她和莱妮打算在巴斯特家借住一晚。第二天可以继续工作,莱妮说。她发现自己的足掌是冰凉的。下午写到一半的邮件草稿多半没了,莱妮对着冰箱咕哝。海莉的小狗紧张兮兮地过来嗅嗅她的袜子,动作很轻,甚至都没有碰到她。休发来信息说他们借到了邻居的发电机,有点吵闹,但至少冰箱可以运作。天啊今晚我们的运气——停电的二百五十三位住户中的其中一份子,街道的另一头灯火通明。莱妮笑起来。我们需要回去取一些东西,毛巾、牙刷和袜子,她说。随便用我们的毛巾,巴斯特说,我跟你们一起开车过去。雨夜里她们飞驰在高速路上,谈了谈分别之前的打算。车窗玻璃上的血红色、橙色、靛紫色混在一起。

再到巴斯特家时大家都很疲倦。巴斯特更换了客房的床单,放了一个充实的枕头,帽衫和骑行短裤留在桌子上。在镜子里她感到自己和几个月前一样坚实、自觉。如果有任何只能说适应得更好,越来越好。她总是留意房间里的镜子,她不喜欢镜子,不过只要活着就不得不拥有眼睛,没有选择。她尝试用更新鲜的目光注视自己和别人的身体。除此之外她记起她第一次去朋友的城市,“照看”?不如说是探访,探访她不确定的东西,好奇心肯定是越多越好。清晨她从房间里醒来,为了避免思考为什么她来到这里她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水。巴斯特悄悄调暗走廊和客厅的顶灯。就像在自己家那样,巴斯特的声音传来。她想起陌生城市的人行道,凭借模糊的视力独自行走,就是在那样的清晨她知道事情和彼此所计划的越来越远,按部就班,想得真美啊。这时前方冲来一个踩着电动滑板的年轻人,大喊大叫地几乎要撞上她。年轻人喊的是:嘿!嘿!嘿!嘿!她也想拥有她朋友的勇气。她现在停止做梦。

睡前她想去客厅坐一会儿,被正躺在沙发上的巴斯特吓了一跳。噢,巴斯特。巴斯特手里的屏幕亮起来。你想要找什么吗?没有,一切都好——你怎么睡在这儿?黑暗中她看不清巴斯特的表情。不要担心这个,巴斯特的声音传来。她意识到那是一个很多余的问题。即便如此她仍然无比坚定地相信自己想要询问更多、回答更多,尤其当一切在黑暗中。而这正是出问题的地方。她转身往卧室走,头发是湿的。晚安,巴斯特。晚安。